用三个30年把个人与国家紧紧镶嵌——大国赤子黄旭华

1988年,在葫芦岛上,黄旭华站在核潜艇前留下了这张合影

2017年12月14日,黄旭华院士在中船重工719研究所。记者邱焰摄

1944年,黄旭华结束了在桂林中学的高中学习

1988年,深潜成功后,黄旭华和他的同事们胜利归来

2008年,黄旭华院士指挥大合唱《歌唱祖国》

长江网12月25日讯(长江日报记者黄洁莹 胡孙华 通讯员黄秀梅) 即将过去的2017年,无疑是中国核潜艇之父黄旭华最红最火的一年。在新时代,这位隐姓埋名30年的国家功臣“圈粉”无数。而恰恰就在这一年,他又跨过了不再隐姓埋名的30年。

中华民族最近的90年,正走在从站起来到强起来的道路上。而回望黄旭华的过去,这位九旬老人始终以国家为重,与时代同行,用生命的三个30年,完美地将个人与国家命运紧紧镶嵌。

弃医从船,救国立誓,第一个30年的锤炼淬化,黄旭华用坚定的信仰,把个人抱负和国家命运勾连

“我还记得当初入党时的誓言。只要党和祖国需要,我可以一次流光自己的血,也可以让血一滴一滴地流淌。”这是黄旭华经常说的一句话。而每一次,说者有力,听者动容。

1949年春,在上海交通大学造船系船舶设计专业读书的黄旭华入党申请被批准,成为中共预备党员。7月,他被选派到中共上海市委党校学习。作为党校第一期学员,交大仅有两人。台上,陈毅等共产党人讲述亲身经历,介绍党的历史、现在和未来;台下,黄旭华奋笔疾书,密密麻麻的笔记一页又一页,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在他心中升腾。

“山那边哟好地方,一片稻田黄又黄;要吃饭得做工哟,没人给你当牛羊……”这首歌《山那边哟好地方》黄老也至今在唱。悠扬的歌声里,有一段弥足珍贵的岁月,也有一个同学少年为了国家和民族不断追求进步的故事。

1946年,黄旭华和同学们唱着这首歌,随交通大学从重庆迁回上海,经同学推荐加入交大著名的学生进步社团“山茶社”。在那个中国即将迎来历史大转折的时期,他参加了去南京请愿的“护校”运动,他掩护进步同学厉良辅逃跑,他机智躲过反动宪兵抓捕……终于有一天,“山茶社”一名成员找到他,问:“你对共产党有什么看法?”黄旭华又惊又喜:“共产党在哪里?”同学笑了笑:“我就是。”

2016年,黄老在央视《开讲啦》里面曾讲述了他早年的经历。在他小学毕业时,七七事变爆发,泱泱大国,何其大也,竟无一处静地供他们那群学子读书。“一股非常屈辱的怒火在我身上燃烧起来,我想为什么日本鬼子敢这么猖狂,想登陆就登陆,想轰炸就轰炸?为什么我们中国老百姓不能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却要四处逃难、妻离子散?为什么我们中国这么大的土地,我却连一块可以安下心来读书的地方都没有?什么道理?这正是因为中国太弱了,弱国就要受人家的欺凌,受人家的宰割”。

作为广东海丰的一个普通乡医之家的三儿子,他原来从小的志愿是学医,想当一名好医生,继承父母意愿——治病救人。“怎么办?我不学医了,我要学航空,学造船,将来我要制造飞机保卫我们国家的蓝天;或者我要制造军舰,抵御外国从海上进来的侵略。”而在流亡桂林中学时,他取“旭日荣华”中的二字,黄绍强改名“黄旭华”。

1954年,30岁的黄旭华在上海船舶工业管理局,参加苏联援华舰船的转让制造和仿制工作。在他的第一个30年,他不仅成长为一个拥有现代造船理论与技术的专业人才,而且实现了人生思想、理想与抱负的涅槃,成为了一个铮铮的革命者,为其后来铸造国之重器奠定了专业基础和思想基石。

隐姓埋名,为国铸剑,第二个30年的砥砺奋进,黄旭华用忠诚的信念,舍身忘我去捍卫了国家权益

“若干年之后,我们的工作可以公开了,我在我父亲的坟前,我眼泪控制不住。我说:爸爸,我来看您了,我相信您也像我妈妈一样地谅解我。因为工作的需要,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应该这样子。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这是2014年黄旭华“感动中国”的一段话。“若干年”是30年。

1958年,上海船舶工业管理局产品设计一室潜艇科科长黄旭华接通知到北京开会。他没带什么行李,想着很快就可以回。上海家中,大女儿黄燕妮不到一周岁,刚出了牙,正招人爱。而报到那一刻,黄旭华才知道,要参与新中国核潜艇研制。

那年,苏联的第一艘核潜艇试航成功。对于大国而言,核潜艇是重要的国防利器之一。当时有一个说法:一个高尔夫球大小的铀块燃料,可以让核潜艇航行6万海里,这要是用柴油作燃料,需要近百节火车皮来拉。

尖端武器对巩固新中国政权意义重大。我国尖端技术基础薄弱,只能寄希望苏联的技术援助,然而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访华时傲慢地拒绝了,“核潜艇技术复杂,要求高、花钱多,你们没有水平也没有能力来研制。”事后,毛主席作出指示:“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于是,我国研制核潜艇的“09”工程诞生了,而黄旭华有过仿制苏式常规潜艇经历,被选中成为29个人之一。从物质到知识,用一穷二白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但国家需要大于天。“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造不出核潜艇,我死不瞑目!”黄旭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然激情澎湃。

核潜艇的研制在任何国家都是高度机密。领导提出要求,严守国家机密,甘当无名英雄,不能泄露工作单位和任务;准备干一辈子,就算犯错误了,也只能留在单位打扫卫生。

当国家责任、民族使命融入其中,科研就拥有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崇高灵魂。那些年,以黄旭华、彭士禄为代表的第一代技术领导者们殚精竭虑技术攻关,拖家带口的在辽宁荒岛上忍饥受冻。那些年,黄旭华女儿黄燕妮上学途中跌入雪坑昏迷九天九夜,父亲、二哥病重去世,日渐衰老的母亲遥思三儿子……

然后,1970年12月26日,我国的第一艘鱼雷攻击型核潜艇顺利下水,中华民族开始拥有了捍卫国家安全的海上苍龙。再后,我国首艘弹道导弹核潜艇于1981年4月30日劈波斩浪遨游在深蓝大洋之中,为保卫和平释放着巨大的震撼力。

1987年,94岁的黄母收到儿子从武汉寄来的邮件。信中是一本《文汇月刊》,其中一篇报告文学《赫赫而无名的人生》,比较详细介绍了中国核潜艇总设计师的人生经历。整篇文章,只提了黄总设计师,没有具体名字,却提了他的爱人李世英。泪眼婆娑的老母亲召集子孙,只说了一句话:三哥(黄旭华)的事情,大家要理解,要谅解!

后来,有人问黄旭华忠孝不能双全,他是怎么样理解的?他说:“对国家的忠,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

老骥伏枥,不忘初心,第三个30年的继续前行,黄旭华用饱满的热情,身体力行参与实现强国强军梦

2017年12月14日,又是一个30年过去了。武汉张之洞路,某研究所行政楼423办公室。每个工作日上午8点,93岁的黄旭华会准时到来。十几平方米的地方,堆满各种资料。不大的办公桌,玻璃下嵌着中央八项规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简报。

他说,当下的工作是整理自己几十年研究核潜艇的个人资料,按学术、讲话、生平等进行归类。“我喜欢工作的感觉,我觉得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经常是中午下班的铃声响起,我才惊觉哎呀下班了”。

1988年4月,在我国一代两型核潜艇的定型、完善过程中,黄旭华不畏凶险,以总设计师的身份登艇,现场指挥极限深潜试验,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参与核潜艇极限深潜的总设计师。而也正是这一年,我国政府对外宣布:中国进行核潜艇水下发射运载火箭试验成功,中国成为继美、苏、英、法之后,世界上第五个拥有第二次核打击力量的国家。黄旭华卸甲,接力棒交给年轻人。

核潜艇研制后继有人,黄旭华功不可没。如今,我国新一代核潜艇研制担纲者正是黄旭华带出来的年轻人。但在年轻人面前,黄旭华给自己的定位是“场外指导”和“拉拉队”。他说:“研究核潜艇不容易,我一直在各种会议和场合给年轻人鼓劲、加油。在技术上,我觉得要放手,让年轻人大胆去干,要培养他们独立思考的能力。”

所里每年文艺晚会的最后,全体职工都会合唱《歌唱祖国》,总指挥这个角色,黄旭华从82岁当到了87岁。而最近这几年来,除了日常工作,黄旭华接到了不少采访、演讲等任务,现身说法,他总是身体力行、不辞辛劳。

他在中学作报告说:献身科学,追求的不是钱和权,而是真理。只有把个人的抱负和祖国的需要紧紧相连,才能实现真正的人生价值。

他在大学作报告说:不能依赖外国高新技术方面的援助,也不能向“钱”看,一定要有奉献精神。

他在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作报告说:我们把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大力协同、无私奉献16个字归纳为核潜艇精神,时代在飞跃前进,但是这16个字还有现实的意义。

2017年12月8日,黄旭华拿出刚获得的何梁何利基金最高奖一半的奖金,捐给母校白沙中学和白沙小学各10万元港币,支持家乡的教育事业。粗略统计,他今年已为家乡教育捐款约60万元。而至今,黄老没有请保姆,每日简单的三餐,妻子李世英做饭,黄旭华洗碗。

“党的十九大后,我们进入新时代,迈上新征程。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还记得当初入党时的誓言,我要继续工作,为实现祖国的强国梦、强军梦做贡献。”他饱含深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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